《橋與橋．九份．基隆．文化記憶》

前陣子福住橋被取消古蹟資格，雖未定案，以為將成為縣府香榭大道規畫案的犧牲品，深怕來不及紀錄，就被拆除效率驚人的政府，無厘頭的拆了。於是上上週抓了個小空檔，往福住橋走了一遭，倒因旺季忙累，擱到今天還沒時間，但想想，生活在花蓮，即便隨意亂寫點什麼也好，畢竟都是兩星期前的事了。

錢，可以蓋上千條的大道，蓋上百棟的摩天樓；但有錢，也沒辦法蓋回任一座文化建築。文化需要時光來培育，以及人們共同的生活記憶，文化不是毀滅後，未來可以用錢可以買回來的。

前些日子碧潭吊橋終於指定為古蹟，讓台北家裏的長輩鬆了一口氣；可以不再擔心傳承的記憶被建商開發案所毀壞。小時候常聽著大人們談著碧潭的一切，戰後青年們的愛戀，常在潭上划船開始；吊橋上的搖晃是許多老人家第一次的牽手；許多老人的年少都大石上跳過水，而碧潭的水還孕育過台灣亞運游泳銀牌，老台北人都知道的碧潭之鰻-高嘉弘。

文化的傳承，正是留點什麼，讓老人家和晚輩說說嘴，這樣不好嗎？

與土地感情的連繫，世代傳承的記憶，才是人們對地方歸屬感的來源。沒有歸屬感的城市，只剩下生存和虛榮的爭奪，這樣的城市將成為逃離之所。

沒有旅行者會為了看條大馬路而來台灣，也沒有旅行者看到住宅開發案會發出讚嘆；更可悲的是，建案一案接著一案推，但年輕人卻還是買不起房子，那所謂的開發是為了誰？所謂的地方發展，也只是炒作房產的話題，都是假的發展。留得住人們居住，才是真正的發展，也才是土地的價值。

「九份」。我們稱為「九份仔」的觀光發展，不是因為交通便利，不是因為蓋了大樓，也不是因為拆了什麼；而是因為「遺忘」。在過去數十年裏沒落，幸運地被政府及建商遺忘，於是保留了文化記憶的氛圍，才有電影拍攝的可能。目前是外國觀光客最喜歡的台灣景點。

而，基隆，日前簽了黃色小鴨來將港口變成大浴缸。曾經，基隆港是多少流離的人生，多少的生命的開始與結束。曾經六七十年代的美軍從這裏補給，在附近的酒巴流漣；等著再度遠赴他地；曾經多少海員在港口附近賣掉上個港口帶來的書籍；有多少泛黃的照片，紀錄著這些外籍過客的人生？紀錄他們與基隆的記憶連結？民國三十年代後期的國民政府大遷移，從大陸多少人搭上無法歸去的船隻，在基隆開始新的島嶼人生？在人生地不熟的基隆，看著回不去的土地，和陌生的環境？一場不知未來的內戰？是多無助的徬徨的心情？

再往前的幾年，戰後的兵荒馬亂中，多少台灣青年從太平洋戰爭中歸鄉，在大海中看到基隆港灣時，再也掩不住思鄉的激情，流下男孩的眼淚？多少日本人在戰後的無情遺返中，被迫離開出生地台灣，航向陌生的日本本土，故鄉不是家鄉的痛苦？更不論幾百年前，壯闊的大航海時代，基隆曾與西班牙人短暫的相遇。

這些都是基隆與世界，與人們的連結。海港的美麗，正是承載記憶的重量。也許是基隆發展最好的出發點。

回到花蓮的兩座福住橋，過往是多少人的記憶？福住橋往舊火車站走一遭，可以看到花蓮除了好山好水外的文化，這些才是花蓮觀光發展的資源。現在福住橋兩側還有許多西服店、市街上也有許多老布莊，也許教科書上;、文獻上從來不為西服店記下什麼？但在花蓮觀光最盛的時期，許多國外、台北的觀光客到了花蓮，旅行的同時也訂作了西服、訂製了洋裝，因為當時花蓮的手工便宜，離開花蓮時也帶走一些訂製的服裝。

拍照後的兩個星期，福住橋似乎已暫時無礙。但忍不住還是寫下這些，不管生活在花蓮的我們，還是來花蓮求學工作的人們。有時，也許除了聚餐外，可到市區走走，讓自己與花蓮的文化記憶連結，畢竟這麼美麗，有許多故事的土地，需要大家一起來關懷。

沒時間多想的半小時，是草草紊亂的文字。

圖：曾經美麗，而我們放任破敗的橋與記憶